有人说,凡有华人的地方,一定传唱着王洛宾的西部情歌。
王洛宾,这位卓越的民族音乐家,一生搜集、整理、创作歌曲1000余首,尤以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《半个月亮爬上来》《达坂城的姑娘》《掀起你的盖头来》等经典作品,最为脍炙人口,他不仅被誉为“西部民歌之父”,同时也享有“西部歌王、情歌大王”的美称,但鲜为人知的是,王洛宾生前的最后一首情歌,却是唱给阴阳两隔的女作家三毛,冥冥之中,二人之间生出的忘年之恋,一如缥缈山谷中的流云飞霞,缱绻旖旎,凄美如画。
三毛,这个浪漫洒脱的奇女子,柳絮才高,至情至性,她与荷西的那段生死恋,曾令无数人百回千转,唏嘘不已,当荷西命殒大海,三毛的灵魂便如沙漠中的一粒尘沙,渺渺不知所踪,海水吞噬了荷西,也淹没了三毛的万水千山,她失去了生命中最值得眷顾的理由。其后多年,她恍然漂泊于茫茫人海,生亦何欢,死亦何惧。
1989年,一次偶然的机会,三毛从朋友那里听到了王洛宾的故事。王洛宾一生历经坎坷,饱经磨难,却信念犹存,年近不惑,妻子病逝,他孤零零地守在新疆,任然痴迷艺术,不断辗转各地,采集民间歌谣,每天黄昏,他都坐在门前看夕阳沉坠。夜幕四垂时,总是对着太太的遗像弹一首曲子给她听,从小就爱唱王洛宾歌曲的三毛,一瞬间对他生出了无限神往,她泪湿双眸哽咽着说:“这个老人太凄凉太可爱了,我要写信安慰他,我恨不得立刻飞到新疆去看望他”。

1990年4月6日,三毛来到了大漠深处的新疆,来到了王洛宾在乌鲁木齐的家,叩响了那扇期待已久的门,王洛宾打开房门,见到了一个风尘仆仆但难掩美丽的女子,她双眸含情,面带微笑,海藻般的长发上跳跃着夺目的光辉,仿佛天使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,简短地说明来意后,他们便一见如故,开始了异常酣畅淋漓的长谈。三毛与王洛宾深情演唱了她的代表作《橄榄树》,不要问我从哪里来,我的故乡在远方......王洛宾被眼前的女子深深吸引,她仿佛来自天上,来自梦里,一如和煦的春风吹醒了老人沉睡已久的心,作为投桃报李,他也为她唱了一首自己狱中的作品《高高的白杨》,并介绍了歌中的故事,一个维吾尔青年,在结婚前夜被捕入狱,美丽的未婚妻不久便郁郁而亡,青年为了纪念爱人蓄起了胡须,当王洛宾唱到“孤坟上铺满了丁香,我的胡须铺满了胸膛”这句歌词时,三毛哭了,那一刻,多少前尘往事涌上心头,大漠孤烟,永失我爱,只有经过爱断情殇的人才能领悟这彻骨的孤独,一曲唱罢,王洛宾向她诚恳致谢!因为在他看来,她的眼泪便是对他作品最动情的赞美。张爱玲说过,一个知己就像一面镜子,彼时,两颗初识的心灵,相见恨晚,犹如失散多年的好友重逢,彼此敞开心扉,彼此走入心房,那种悸动,那种欣赏,在惺惺相惜中琴瑟和鸣,忘情演绎着曾经的离合悲欢,以及对眼前人的深深依恋。这一年三毛47岁,王洛宾77岁。

对于爱情,三毛是一个极其浪漫的人,她说爱情的滋味复杂,绝对值得一试二尝三醉,三毛的新疆之旅虽然短暂,却让她在灵魂深处找到了无法割舍的依恋。
返程在即,面对前来送行的王洛宾,三毛依依难舍,人到中年的她,像个孩子,蹦蹦跳跳地挥舞着手臂,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,她告诉他:“秋天她一定再来乌鲁木齐看望他,并再三嘱咐给我写信啊,回家就写,我到台北就能看到你的信了”。回到家中的三毛,心中的爱意越少越盛,她把自己心中的热情化成纸上的文字,寄给遥远的心上人。“我亲爱的朋友,洛宾,万里迢迢,为了认识你,这份情,不是偶然,是天命,没法抗拒的,我不要称你为老师,我们是一种没有年龄的人,我也不认为你的心已经老了,闭上眼睛,全是你的影子,没有办法,我无法要求我不爱你......”从1990年5月到8月的短短三个月,王洛宾就收到三毛的信达15封之多,她炽烈的感情无遮无拦,跃然纸上,作为写过无数情歌的艺术大师,王洛宾绝不是不解风情的木讷之人,他曾以《海峡来客》为题,生动记录了他与三毛初次相见的感受,“是谁在敲门,声音那样轻,像是怕惊动主人,打开房门,顿吃一惊,原来是一位女牛仔,模样真迷人,镶金边的腰带,大方格的长裙,头上裹着一块大花布,只露着滴溜溜一双大眼睛......”实际上面对三毛的率真与热情,他死水一潭的心湖涟漪又起,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,又让他惴惴不安。于是三思之后,他写信给三毛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彷徨,“萧伯纳有一把破旧的雨伞,早已拾取了雨伞的作用,但他出门依然带着它,把它当做拐杖用”王洛宾不无忧伤地自嘲道,我就像萧伯纳那把破旧的雨伞。之后,王洛宾渐渐减少了给三毛写信的次数。为此,三毛匆匆来信,嗔怪王洛宾“你好残忍,让我拾取了生活的拐杖”,不久后,三毛再赴新疆,去见她心中的太阳,这一次三毛特意穿上在尼泊尔买回的民族服装,把自己打扮成《达坂城的姑娘》模样,希望以此唤醒王洛宾的心。
1990年8月20日,王洛宾收到三毛发来的一封加急电报,8月23日请接平,彼时,为了迎接三毛的到来,从未置办过家具的王洛宾,专门到乌鲁木齐家具市场,选购了一张当时最流行的单人席梦思床,一张书桌,一盏台灯和一套新被褥。和第一次不同的是,这次的三毛还带了很多的生活用品,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和心上人长相厮守,让她没有想到的是,王洛宾为了所谓的避险,在没征得三毛同意的情况下,请来一位女大学生,在家全城照顾三毛的生活起居,这让三毛心中略有不快。不过,三毛就是三毛,一进王洛宾的家,她就兴高采烈地打开衣箱,从中取出一套藏族的衣裙,飞快地穿在了身上,继而犹如女主人般,在这三室一厅的家中精心地布置起来,接下来的几天里,我行我素的三毛不由分说拽上王洛宾骑着自行车外出探亲访友,上街逛景,购物买菜,回家后由三毛亲自掌勺做饭,闲暇时聊天弹琴,唱歌写词,所谓人间缱绻,不只在耳鬓厮磨,这样的相偕与欢,对歌清谈,其实就是她渴望已久幸福模样。然而,三毛的热情再次被王洛宾的犹豫浇灭,两个人相差30岁的人,在爱情面前,一个不顾一切飞蛾扑火,一个困于世俗瞻前顾后,最后的结局,或许早已命中注定。
三毛的第二次新疆之行,是奔着与王洛宾长相厮守的。然而,一生经历了太多磨难的王洛宾囿于年龄、舆论、子女及其他考虑,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,根本不敢接受三毛的爱情,或许他们两个都不是天生的好演员,一个藏不住喜欢,一个演不出热情。三毛爱独处,王洛宾爱热闹;三毛喜欢离群索居,王洛宾常常宾客盈门;三毛感情外露,敢作敢为,王洛宾的内心,却在挣扎和犹豫。二人短暂相处的日子里,当地媒体轮番采访,王洛宾请来的女大学生反倒与三毛朝夕相陪,不想受到任何叨扰,一心只想和王洛宾独享时光的三毛委屈加隐忍,不知不觉病倒了。一天晚上吃饭时,王洛宾为三毛盛米饭,他怕病重的三毛吃了不容易消化,只盛了半碗,三毛一只手接过饭碗,另一只手向餐桌啪地一拍,大声叫道,你想饿死我呀,我要杀了你,三毛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处境,她甚至当众抱着王洛宾哭着说,我就要你一个。可是,此时的王洛宾内心承认他没有力量,也没有勇气去接受三毛的热烈、坦率和真挚的感情,三毛多愁善感,他怀念和所要的是那份如荷西一般浪漫如火的爱恋,,这一点他真的做不到,此时的三毛也终于意识到,自己无限崇拜的这个男人,就像是一座冷峻的冰山,她最终无力把他融化,就这样,来去九天,三毛提着她那个沉甸甸的行李箱,伤心地走了,永远地离开了乌鲁木齐,离开了王洛宾。然而,离开王洛宾的三毛,真的能微微一笑忘前尘吗?(付维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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